落尽梨花春事了

落尽梨花春事了

正值春光纷飞，每天骑车从学校回家，经过路边的那几株梨树，一树雪白，夹杂着几片小小的嫩绿的叶子，每次都会刻意放慢车速，用心去看几眼，然后恋恋地离开，真怕过上一夜，她们就会凋零。这样的盛开，风姿足以倾城。

落尽梨花春事了。满地斜阳，翠色和烟老。梅圣俞《苏幕遮》

每次脑中总会浮上这句词。

又总会想起一个人来，张爱玲。

似乎没有任何联系。

最近很多电视台在热播《倾城之恋》，我瞄过几眼，没有多看，毕竟对原著的改动太大，瞄那几眼，也是出于对张爱玲的喜爱。

 “倾城”，原本是美色，绝色，而在张的笔下，却是另一番意蕴，写实，苍凉。在浅水湾一边山的高墙下，范柳原对流苏说：“这堵墙，不知为什么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类的话。……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这一幕，曾被傅雷称绝：“好一个天际辽阔胸襟浩荡的境界！”   

张爱玲笔下的这对情侣，是乱世中的凡夫俗子。又如这段，流苏拥被坐着，听着那悲凉的风。她确实知道浅水湾附近，灰砖砌的一面墙，一定还屹然站在那里……她仿佛做梦似的，又来到墙根下，迎面来了柳原……在这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她突然移到柳原身边，隔着他的棉被拥抱着他。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他们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仅仅是一刹那彻底的谅解，然而这一刹那够他们在一起和谐地活个十年八年。

所谓“浮生若梦”，张爱玲实在是不用多说什么的，而苍凉已自我们内心深处升腾，久久不散。这种苍凉，就如我看到盛开的梨花，就如我想起这句词。“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太好的幸福，太好的爱情，太好的结局，都如镜花水月，可望难即。因此，幸福不太好，爱情不太好，结局不太好，既然这样，何妨撕下美丽的外衣呢，此“倾城”非彼“倾城”，此“恋”非彼“恋”，我更信奉张爱玲的真实。

所有的事情都会有那么一天的吧，生活，只剩满地狼藉的瓜子皮，不管曾经多么美好。梨花落尽，春事已了，满地斜阳，只剩翠色，和烟老。张爱玲的人生，就足以让人唏嘘，她极高的天份，没能让她活得更幸福一些。

梨花已凋。

你也常在暗夜醒来，听那悲凉的风吗？

这人间浓墨的寒凉，谁来与你共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