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白鹿原

印象·白鹿原

四、蓝川先生牛才子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在白鹿原的上下、灞水河的两岸，在城市的街巷之间、田野的阡陌之垄，在嬉笑哄闹和茶余饭后，百余年来，百姓的口耳相传相闻之中流传着一个极具浪漫色彩的传奇人物，其人就是一代神人牛才子。

牛才子，真名实姓之人也。其真名恐怕没有几个人能知道，但说起牛才子，那可是白鹿原上下、灞水两岸妇孺皆知，知其有上晓天文、下知地理的经天纬地之能，知其有熟读兵书、精通战策的文韬武略之才，知其无所不通,无所不能，民国时期的关中百姓把他看作是诸葛亮式的人杰，几乎奉他为神。关于牛才子（为行文便利，下文中称其先生）的奇闻佚事从老辈人的口中略知一二：

传奇一

五月忙罢，六月农闲。午后未时，白日正炽，先生披长长的薄衫，脚踩高跟木屐，一手撑着黄亮的油伞，一手背在身后，手里攒着漆黑的纸扇，走在被车辙碾成细沫的黄土路上，木屐叮噹、叮噹的作响惹得无知的小儿从各家里跑了出来，看着先生的怪样，五六个小儿顾不得火热，跟在先生身后嘻戏笑闹，象看戏一样，牛先生轻轻干咳两声，又是一阵嘻笑，先生只是抬着清瘦的脸继续地走。走到场边，三、五个庄稼人蹲在场边老大的槐树阴影下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自家平整光滑的打谷场上晾晒的麦子，先生顿了脚步，低头凝眉直直地看着场上的麦子，老花镜片泛出明晃晃光芒，熠熠之光晃得近处的庄稼人眼迷成了一条线，刚刚拱起的腰又蹲了回去，厚厚嘴唇动处：先生……。先生抬起瘦削的下巴指指场上的麦子，点了点下巴算是回迎，又抬起高高的头绕着村子走了，几个庄稼人看着先生清傲的背影，又是几声窃窃的私笑，在庄稼人的指指点点中先生已转过了墙角，绕着村子整整走了一遭。回到家里躺在凉席子上自歇了，先生的妻子也哂笑他书越念越呆了，连个晴天雨天也分不清。先生躺下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南山云起，骤然间刮起大风，顷刻间白雨如注，打麦场上一时成为汪洋，好多人家眼睁睁地看着一料子的麦子被洪水冲走，一时间大人喊、小孩哭乱成一锅粥。过后，庄稼人才晓悟先生穿木屐打油伞的哑谜，一个个恨骂自己蠢如猪笨如牛，不知先生的好心好意和良苦用意，庄稼人心里愈以其神也。

传奇二

一天晚上，先生诵读诗书至亥时，不禁腰背疲劳，走出屋门活动筋骨，仰面向空，深邃处满天星汉，稠若密珠，银河横摆，飘若白绸，先生不由脱口而出：今年成豆，说完转身走回屋内萤灯苦读去了。谁知隔墙有耳，不料被隔壁起夜入茅厕的妇女听得，回到炕上说给面朝里睡的男人了。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时，夫妇俩就锁了家门早早地去了地里，把自家所有的地都平整了，全部种上了豆子，而其他人家地里不是包谷就是谷黍或蘼子。这年的三伏天里，老天没下过一滴雨水，连汪汪的灞水也变得浅一滩、干一滩。旷日持久的干旱活活地干死了包谷旱死了谷黍和蘼子，而能耐旱的豆子却硬硬地抗住了持久的干旱或得了丰收，持久的干旱使谷物歉收，食物价坐地猛涨，而先生的隔壁狠很地发了一笔钱财。秋收忙毕，隔壁的夫妇两人用五斗豆子作谢，结果，先生家的主要亲戚和要好皆抱怨先生如何不把天象及收成歉败的事情告诉给自己，让别人发了财。先生听归听，却不开一句口，脸上平静得如同一张白纸。

此事不胫而走，越传越远。每年夏秋两季，村子的人平好自家的土地后都不敢先种，等着先生家的动静，先生家的地里撒什么、种什么，就在自家的地里跟着撒什么、种什么，然而象先生隔壁家那样的美事再也没有出现过。涤虫吸了麦浆，冷子打了包谷，蝗虫吃了菜叶，先生家的庄稼和远近众人的庄稼一样遭灾受难。一些贷借了钱的人愤愤不息，说先生如何如何不真心的话，先生站在自家门楼前伸着涨红而薄细的脖子对这些人大声喊：我是人，我不是神，我根本不信神！听到先生的震喊，过来几个劝说的老人把吓得呆在一旁的这些人拉到墙边，用榆树皮一样的手捂着嘴对着这些人的耳朵悄声说：天机不可泄露，给自己的大（读duò）人和妇人都不能破了天机，破了天机回折阳寿的，这事不怪先生的，没看先生家也是一样的。此事息后，大家相安无事，倒是众人对先生更加尊重起来。村上村下，但凡有走失孩子、遗掉衣物牲畜者，都跑来找先生求神问卜，先生不说不走，哭哭泣泣诉说自己的不幸。先生就详详细细地询问走失或遗弃的时间、地点经过，说出自己的分析判断，让上门的人回去认认真真地找寻，有不少的人还真的找回了走失的孩子或遗忘的东西。先生的名声随着众人之口也越来越响，越来越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