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记忆深处 (原创)
2009年03月20日 21:40:06 来源:教师Office 访问量：491次
什么叫做往事？也许我们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在现在来看便可以称作往事。"往事如烟"，"往事如风"，说的应该是久远的事情。当我们站在现在回忆以往时，那些往事便仿佛被谱上了怀旧的曲子，于是那些人那些事，伴着那缥缈的音乐，便都有了一种怀旧的色彩，人沉湎其中便不由会染上一种淡淡的忧伤...... 人的记忆大概可以分两种：活跃的（active memory）和潜藏的（passive memory）。前者由于我们现在的经历的原因会经常被提醒；后者则总是隐在深处，似有似无，只有在某个偶然的情境下，才会突然浮出，而后渐渐变得清晰。而我在这里要说的，便是那往日藏在心隅最深处，而现在却突然清晰起来的一件往事。
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年的秋天沙尘暴空前的肆虐,空气中全是沙子,在外行走时,先不说人的呼吸器官被怎样地污染,单就眼睛而言,几乎是无法睁开,只能勉强发挥它探路的功能.天地连同被包容于其中的万物仅只有一种色彩,那便是--黄:昏暗的黄,无边的黄,让人无法呼吸的黄.在这样的天气里,人们只能蜷缩于屋内,蛰伏于家中,心里怀着莫名的烦躁和怅然-----然而即使这样的晚上，在县城的街上人还是有的,比如偶尔会见到一个蹬三轮的,戴着大口罩在等候或寻找急于归家的行人;又如蜷缩在街边墙角的乞丐,用单薄的外套包裹住整个头,身子却在晚秋的寒意中轻轻地发抖;再比如我,尽管被沙尘时不时地迷了眼睛，却依然在昏黄的路灯下茫然地向前行......
那是个梦想与现实交错的年龄，是给所谓的“人生大事”寻找方向的年龄，工作，感情基本上都要在这个阶段找到落脚点。那时的我便是因为感情,因为它所带来的困惑与迷茫,还有家庭各方面的压力所带来的影响,原本对自己的人生作过无数次浪漫遐想的我竟不堪重负,终于在那个风沙漫天,行人鲜有的秋夜冲出了房门,独自毫无目标地向着我也不知道的方向踯躅......大风和黄沙发现了我,疯狂地向我发动攻击,我只能闭着眼睛前行.当时的我丝毫未感到脸上潸然而下的那两行冰凉,只觉有东西从胸腔通过口和鼻往外扩散,隐隐带来一丝快意.
就这样我沿着公路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我的意识似乎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现在回想起来象是有种灵魂出壳的感觉.期间好象前后响过几次汽车的喇叭声,应该是冲着我的,但我依然自顾走在路中央而毫不躲让;也仿佛有三轮车在我旁边和我平行地驶过一会儿,而我却视而不见.然而有一刻,我却突然瞥见了路旁墙根蜷缩着的乞丐.突如其来地,我产生了一种幻觉,我感觉自己变成了墙角的乞丐,从墙根下我看见自己走在路上,看见了自己蹒跚的脚步和被风吹乱的头发,还有满是灰尘的脸和脸上的泪水......我恍惚着,恍惚着,正迷糊间,却听到了一个声音.
这是一个年轻的,充满力度的男声.我停住,一时无法判断它是来自哪儿,也许我的精神还没有完全回来.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格外的清晰.我回头,一眼看到了声音的主人.昏黄的路灯下他似乎有一张洒满阳光的脸.
"别紧张,不要害怕",他笑着说,"我不是坏人."
"......" 我不知说什么好.我当然没有害怕,因为此时我的意识才刚刚归位.
"这天气! 要不是有事还真应该待在家里," 他走上前来,眯起眼睛望了望天,"看来我们的环境真得下大力气治理了."
"是呀." 我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看见了他嘴角的微笑.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天气,能遇到个伴儿还真不容易."
"恩,对."
"你还是个学生吧?" 他问道.
我淡淡地笑了笑,没吭声.
"不,你是个老师." 他又说.
"哦? 为什么?"
"没什么,感觉而已."
随后他告诉我,他去年刚从部队复员回来,现在是一名交警. "如果你经过西街丁字路口,你会看到站在交通岗台上的我," 他说. 就这样,我们聊他站交警台的感受,聊我当老师教英语的体会,还聊到了小时侯上学的情景,以及他在部队上所经历的苦与乐.说到他在部队后勤上帮忙的经历,他还给我模仿自己怎样两手同时揉两个馒头的样子,引得我笑疼了肚子......
"所以啊,人生实在是美好.只要你不放弃对生活的热情,快乐其实是无处不在的." 看着我开心笑的样子,他突然说.
"你是怎么......"
他点点头." 其实你刚走到城中心十字时我就注意到了你,当时我正要回家.知道你有心事,起初不愿打扰你,可后来实在是担心...... 请原谅我刚才没说实话,其实我家是在西街." 南辕北辙,其实从中心十字他就该朝西走的,而现在却已到了十字以东大约六七里路了.
"咱们该往回走了,已经一点多了,你明天还得早起跟早读呢!" 他建议说. 这时的我,才突然意识到并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于是我们就开始往回走. 还是来时的路,脚步却变得轻松了许多. 只觉心头那份重荷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份舒畅.尽管狂风还在吹,黄沙还在击打着我的脸,尽管我还得眯着眼睛行走在昏黄的路灯下,我的心却已然一片明亮.
终于,到了我们校门口.说再见之时,他抢在我之前说了声"谢谢",他说这个晚上他过得很愉快,并且很自然地问我的姓名.
生活中往往有那么几个时刻:你分明是想这样做一件事的,你却最终做成了那样----你言不由衷. 总之我最终没有告诉他;我也没问他的名字. 他没有再作坚持.
第二天,我下班后直截了当地找到了相关的人,解决了压抑我已久的那件事.我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喜欢浪漫喜欢幻想和憧憬的女孩.此后无论情感上遇到怎样的状况,无论多么艰难我都没有再消沉过. 然而故事却没有就此结束......
不知从哪天起,我每晚的梦中便会看见一个微笑的嘴角,和一张洒满阳光的脸,只是都不是那么清晰.梦里我只隐隐感觉,这嘴角和这张脸能给我光明和温暖.后来有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我醒着躺在床上,望着从窗户洒进来的明亮的银光,眼前突然又浮现出了梦中的微笑和洒满阳光的脸,这一次不是在梦中,我是如此地清醒.我突然意识到,这原来就是他,那个有着年轻而有力度的声音的人.啊,是他! 那不正是----
我恍然大悟,他,应该就是上帝派到我身边的人.若不然,我怎会在那个秋夜里于可怕的幻觉之时遇见他,并被他从无边的黑暗中拉了回来? 若不然,梦到他时我的心中怎会是那么的温暖?
然而生活又跟我开了一次玩笑:在我终于明白了情感的方向和归宿之后,我却发现自己很难找到他----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当时的路灯很昏暗,沙尘又使得我睁不开眼,也想不起他的脸具体长什么样儿.只记得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只记得他嘴角的微笑.我又特意去过几次西街交警台,可站岗的警察个个高大挺拔,个个似他又不象他.那么,他是否还记得我呢?他还会认出我吗? 我至今仍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因为我的那点可怜的矜持,我竟和这辈子一个最重要的人失之交臂......
时间如流水,日子推着日子.而今的我,已然为人妻,为人母.往日的一切已渐渐淡去,乃至被尘封于记忆深处,尽管偶尔其中一些最深厚的会突然清晰起来. 而当若干年后的今天我们再度回想起这些往事的时候,我们的心中不再是遗憾,而是一种感动,一份温暖,一片光明......
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年的秋天沙尘暴空前的肆虐,空气中全是沙子,在外行走时,先不说人的呼吸器官被怎样地污染,单就眼睛而言,几乎是无法睁开,只能勉强发挥它探路的功能.天地连同被包容于其中的万物仅只有一种色彩,那便是--黄:昏暗的黄,无边的黄,让人无法呼吸的黄.在这样的天气里,人们只能蜷缩于屋内,蛰伏于家中,心里怀着莫名的烦躁和怅然-----然而即使这样的晚上，在县城的街上人还是有的,比如偶尔会见到一个蹬三轮的,戴着大口罩在等候或寻找急于归家的行人;又如蜷缩在街边墙角的乞丐,用单薄的外套包裹住整个头,身子却在晚秋的寒意中轻轻地发抖;再比如我,尽管被沙尘时不时地迷了眼睛，却依然在昏黄的路灯下茫然地向前行......
那是个梦想与现实交错的年龄，是给所谓的“人生大事”寻找方向的年龄，工作，感情基本上都要在这个阶段找到落脚点。那时的我便是因为感情,因为它所带来的困惑与迷茫,还有家庭各方面的压力所带来的影响,原本对自己的人生作过无数次浪漫遐想的我竟不堪重负,终于在那个风沙漫天,行人鲜有的秋夜冲出了房门,独自毫无目标地向着我也不知道的方向踯躅......大风和黄沙发现了我,疯狂地向我发动攻击,我只能闭着眼睛前行.当时的我丝毫未感到脸上潸然而下的那两行冰凉,只觉有东西从胸腔通过口和鼻往外扩散,隐隐带来一丝快意.
就这样我沿着公路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我的意识似乎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现在回想起来象是有种灵魂出壳的感觉.期间好象前后响过几次汽车的喇叭声,应该是冲着我的,但我依然自顾走在路中央而毫不躲让;也仿佛有三轮车在我旁边和我平行地驶过一会儿,而我却视而不见.然而有一刻,我却突然瞥见了路旁墙根蜷缩着的乞丐.突如其来地,我产生了一种幻觉,我感觉自己变成了墙角的乞丐,从墙根下我看见自己走在路上,看见了自己蹒跚的脚步和被风吹乱的头发,还有满是灰尘的脸和脸上的泪水......我恍惚着,恍惚着,正迷糊间,却听到了一个声音.
这是一个年轻的,充满力度的男声.我停住,一时无法判断它是来自哪儿,也许我的精神还没有完全回来.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格外的清晰.我回头,一眼看到了声音的主人.昏黄的路灯下他似乎有一张洒满阳光的脸.
"别紧张,不要害怕",他笑着说,"我不是坏人."
"......" 我不知说什么好.
"这天气! 要不是有事还真应该待在家里," 他走上前来,眯起眼睛望了望天,"看来我们的环境真得下大力气治理了."
"是呀." 我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看见了他嘴角的微笑.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天气,能遇到个伴儿还真不容易."
"恩,对."
"你还是个学生吧?" 他问道.
我淡淡地笑了笑,没吭声.
"不,你是个老师." 他又说.
"哦? 为什么?"
"没什么,感觉而已."
随后他告诉我,他去年刚从部队复员回来,现在是一名交警. "如果你经过西街丁字路口,你会看到站在交通岗台上的我," 他说. 就这样,我们聊他站交警台的感受,聊我当老师教英语的体会,还聊到了小时侯上学的情景,以及他在部队上所经历的苦与乐.说到他在部队后勤上帮忙的经历,他还给我模仿自己怎样两手同时揉两个馒头的样子,引得我笑疼了肚子......
"所以啊,人生实在是美好.只要你不放弃对生活的热情,快乐其实是无处不在的." 看着我开心笑的样子,他突然说.
"你是怎么......"
他点点头." 其实你刚走到城中心十字时我就注意到了你,当时我正要回家.知道你有心事,起初不愿打扰你,可后来实在是担心...... 请原谅我刚才没说实话,其实我家是在西街." 南辕北辙,其实从中心十字他就该朝西走的,而现在却已到了十字以东大约六七里路了.
"咱们该往回走了,已经一点多了,你明天还得早起跟早读呢!" 他建议说. 这时的我,才突然意识到并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于是我们就开始往回走. 还是来时的路,脚步却变得轻松了许多. 只觉心头那份重荷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份舒畅.尽管狂风还在吹,黄沙还在击打着我的脸,尽管我还得眯着眼睛行走在昏黄的路灯下,我的心却已然一片明亮.
终于,到了我们校门口.说再见之时,他抢在我之前说了声"谢谢",他说这个晚上他过得很愉快,并且很自然地问我的姓名.
生活中往往有那么几个时刻:你分明是想这样做一件事的,你却最终做成了那样----你言不由衷. 总之我最终没有告诉他;我也没问他的名字. 他没有再作坚持.
第二天,我下班后直截了当地找到了相关的人,解决了压抑我已久的那件事.我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喜欢浪漫喜欢幻想和憧憬的女孩.此后无论情感上遇到怎样的状况,无论多么艰难我都没有再消沉过. 然而故事却没有就此结束......
不知从哪天起,我每晚的梦中便会看见一个微笑的嘴角,和一张洒满阳光的脸,只是都不是那么清晰.梦里我只隐隐感觉,这嘴角和这张脸能给我光明和温暖.后来有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我醒着躺在床上,望着从窗户洒进来的明亮的银光,眼前突然又浮现出了梦中的微笑和洒满阳光的脸,这一次不是在梦中,我是如此地清醒.我突然意识到,这原来就是他,那个有着年轻而有力度的声音的人.啊,是他! 那不正是----
我恍然大悟,他,应该就是上帝派到我身边的人.若不然,我怎会在那个秋夜里于可怕的幻觉之时遇见他,并被他从无边的黑暗中拉了回来? 若不然,梦到他时我的心中怎会是那么的温暖?
然而生活又跟我开了一次玩笑:在我终于明白了情感的方向和归宿之后,我却发现自己很难找到他----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当时的路灯很昏暗,沙尘又使得我睁不开眼,也想不起他的脸具体长什么样儿.只记得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只记得他嘴角的微笑.我又特意去过几次西街交警台,可站岗的警察个个高大挺拔,个个似他又不象他.那么,他是否还记得我呢?他还会认出我吗? 我至今仍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因为我的那点可怜的矜持,我竟和这辈子一个最重要的人失之交臂......
时间如流水,日子推着日子.而今的我,已然为人妻,为人母.往日的一切已渐渐淡去,乃至被尘封于记忆深处,尽管偶尔其中一些最深厚的会突然清晰起来. 而当若干年后的今天我们再度回想起这些往事的时候,我们的心中不再是遗憾,而是一种感动,一份温暖,一片光明......
编辑：张喜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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